一個人縮在不知道哪一間店鋪的倉庫裡,賴靜亞疲累的靠著門板,兩把當做武器的菜刀和生魚片都放在一邊,現在她暫時不想再碰那兩樣刀具了。
解下了因為太大而扣在上手臂的男用手錶,賴靜亞握著它,輕輕的親吻錶面。
「爸……」她低吟。
然後抱住自己的膝蓋縮成一團,把臉埋在膝間。
* * *
「大的、去整理房間!」
「唉呦等一下啦!」
「妳就別催她了,靜亞知道該整理的時候就會整理,我看也沒那麼糟啊。」
「看、爸說我房間沒有很髒。」
「妳們父女倆都一個樣的邋塌鬼!」
從小,靜亞和她的妹妹靜萱都是爸爸的掌上明珠備受疼愛,而靜亞比妹妹更黏爸爸,不論發生什麼事第一個找的就是他,在他面前,靜亞總是笑的特別開心。
原本放棄讀書卻沒有決定自己出路的靜亞最後去當了實習廚師,只因為爸爸說:「妳很會煮飯的話,去當廚師吧?爸也想吃更多妳做的菜。」
每一次搖擺不定的想法,總會因為爸爸的一句話而決定下來。
就連那時候被殭屍襲擊,精疲力盡想放棄求生的時候,靜亞的爸爸用力的推了她一把要她繼續往前跑,「靜亞、跑!」
她看著爸爸轉身揍了僵屍一拳,「快走!爸爸會追上妳的,快!就算妳媽和妳妹都沒撐到最後,但妳一定要活下去!」
「爸、爸……」看著他和殭屍搏鬥,靜亞吸了鼻子抹了把臉,繼續往前奔跑。
跑了多久她不記得,她只知道自己找了個陰暗的倉庫躲了起來,直到外頭沒有任何騷動聲。
她的爸爸沒有跟上她的腳步,沒有在她背後靠著的那扇門敲出當做暗號的敲門聲。
躲了好久,不敵飢餓的靜亞還是出了倉庫,她發現自己躲的是不知道哪間餐廳的廚房,流理台還收著幾把刀具,她拿走了在當學徒時最常使用的菜刀,以及公認最銳利的生魚片刀當做防身的武器,她最後離開了那個躲藏的地方。
過了一個多禮拜,她還是沒看到那個他最喜歡最熟悉的人影。
抱著一絲的希望,靜亞回到了她和爸爸走散的地方。
到處都是殭屍,什麼都沒看到。
也許爸爸回家了。她想,然後小心翼翼的躲過遊蕩的殭屍們,朝著自己的家移動。
門板很久之前就被殭屍拆掉了,客廳地上也有好幾具屍體,她甚至認得其中兩具,一個是媽媽,一個是妹妹,即使她們已經半爛了。
她無法克制的顫抖起來。
咬著牙,靜亞還是先用鞋櫃把門口堵起來,然後走到廚房找到了一兩個罐頭,裝進背包裡帶走,到自己的房間拿了手機的充電器和放在電腦桌邊的餅乾,再回到客廳尋找有沒有能夠使用的東西。
她聽到了父母的寢室有奇怪的呻吟聲,奇怪的是寢室門居然是鎖著的。
靜亞從電視櫃下方拿出鑰匙,躡手躡腳的走進寢室門口,打開了門。
那個男人手上還拿著棍子,被打的血肉模糊的雙膝蓋解釋了棍上的血跡怎麼來的,也因為關節被破壞,他只能坐在床上無法移動。
他的嘴裡喃喃念著什麼,靜亞的眼淚已經無法克制的滾落下來。
「……靜亞……」
「……活下去……靜亞……」
這幾天累積下來的情緒終於潰堤。
靜亞抓起菜刀撲上那隻再熟悉不過的男性殭屍,第一刀剁掉了他的右手掌,第二刀砍在左肩膀的關節,僅兩刀奪去了僵屍的反擊能力。
「大的你看!卡碰!」
「噗哧、你都幾歲的人了還玩這個。」
靜亞聲嘶力竭的哭喊,眼淚弄糊了她的視線,但仍然沒停下砍殺的動作。
「爸、我有駕照了!」
「太好啦我的女兒終於長大啦!」
一開始還震著身體想反擊的殭屍慢慢的停止了動作。
「欸爸,我這輩子如果找不到跟你一樣好的男人,我就不嫁!」
「大的你喝多了,不要亂講話齁。」
「我才沒有喝醉咧──」
菜刀的刀柄終於承受不住靜亞使盡全力的連續劈砍而斷裂,刀刃部分就硬生的卡在那已經完全看不出人形的顱骨上。
「爸─────!!」趴伏在已經冰冷的軀體上,靜亞崩潰的抱著那具屍體,無法遏止自己的哭號,她甚至巴不得現在就來一群殭屍殺了自己,她最愛的爸爸也不再了,她不知道現在該為了什麼走下去。
她真的累了。
* * *
不知道什麼時候失去了意識,靜亞撐起身體,外頭微弱的路燈光線讓她看到自己正跨坐在什麼東西上頭,很奇怪的,她不在對外面的世界感到害怕。
靜亞離開了殭屍身上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,她注意到了殭屍左手上那有著夜光功能的男用手錶,她解下手錶,還去自己的房間拿了一套乾淨的衣服才進入浴室把滿身的血汙、汗水和淚水全部洗乾淨,包括那只手錶,她把太大的手錶扣在自己的上手臂上。
其中一把武器已經斷了,於是她再度進入廚房拿了菜刀掛在腰上的皮帶,然後拿著還有一半的沙拉油走到房間,轉開了瓶子倒在那具屍體上頭,然後走出去沿路倒在外面那兩具女性屍體上。
背起裝著一些物資的背包,她點了一根爸爸放在陽台的香菸,抽了一口。
「咳咳、咳……有夠嗆的,早知道就全部丟馬桶沖掉了,臭老爸。」一邊叼著菸自言自語,靜亞推開了鞋櫃到門口。
「我出門了。」拿下了菸,靜亞把菸彈在地上的食用油上頭,烈焰沖天而起。
「為了你,我會活下去的,爸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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